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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3章 黛比斯集团一毛不拔——(第1页)

  齐廷济是谁  这还真是个要命的问题。  桐叶洲的消息闭塞,可见一斑。昔年浩然各洲如人,一洲有一洲的风土和性格,比如民风彪悍的扶摇洲,就像个孔武有力的莽夫,与北俱芦洲就跟远房亲戚似的。而桐叶洲的自大,就像个摇头晃脑的老学究,只需关起门来,我的学问就是天下第一。  当然也跟当年文庙不准元婴境修士、金身境武夫来到五彩天下,很有关系。  金錾王朝的太宗皇帝,张敷之,道号山芝,是一位年轻金丹,桐叶洲谱牒修士出身。  他刚刚坐了龙椅,却不戴帝王冠冕,不穿龙袍。  高髻大袖,道流装束,身材魁梧。青睛,双眉异彩,手垂过膝,富文学,美姿仪。  皇帝立即起身离开龙椅,快步走下台阶,生怕走得慢了,就被一剑削掉脑袋,或是被拦腰斩断,如此一来,那位自称不喜欢仰头跟人言语的青年剑仙,不就可以低头跟他说话了  皇帝向前走出十数步,鞠躬,低头弯腰道:百城派张敷之拜见齐剑仙。  没有跟许多仙府门派一样,更换成宗字头,百城派派还是沿用旧名号,一切山上规矩照旧,祖师堂礼制没有任何逾越的地方。  谢狗以心声笑道:山主,这个张敷之,好运道,迷迷糊糊就当了皇帝老爷,这会儿还跟喝高了没醒一样,觉得那张椅子烫屁股,一门心思想着时局稳定下来,就赶紧让位。  陈平安没有跟随齐廷济进入大殿,只是坐在门槛上,地面上铺设新窑口烧造出来的粗劣金砖,都谈不上严丝合缝,这要是搁在桐叶洲,匠人要掉脑袋  陈平安说道:太宗皇帝没那么好当的。  小陌多说了几句,公子,此人既没有参与到密谋推翻先帝的那座小山头,也不在滥杀之列,先前就是当了个挂名的礼部侍郎,没什么暴虐行径,我跟狗子一合计,就暂时没动他。  陈平安点头道:此人还像个正经道流,心思更多还是在山上。  头别玉簪的青衫男子坐在门槛上边,黄帽青鞋绿竹杖的俊逸青年,站在门外,面容喜庆的貂帽少女站在门内。  这幅本该给人静谧平和感觉的画面,就那么安安静静,撞入众人的眼帘,只是加上大殿内的那些面面相觑的脑袋,地上勾勒出来七弯八拐的血迹,怎么看怎么触目惊心。  张敷之都没问金錾王朝的惨剧,是不是眼前这位齐剑仙的所作所为。  皇帝都不问,那些庙堂重臣,当然就更加噤若寒蝉了,这几位来自飞升城的剑仙,难道是想要再血洗一遍,故意等他们聚在一起那他们是引颈就戮乖乖受死,好呢还是负隅顽抗再被斩首,比较体面些呢  即便不知道齐廷济是何方神圣,那座飞升城总是知道的。  今日朝堂紧急召开议事,除了商量张敷之的登基事宜,真正的议题,就一个,凶手是谁  先前一国山河版图之上,刹那之间,一条剑光乱窜,瞬杀了两百多号在金錾王朝手握大权的修道之人,其中包括一明一暗的玉璞境,两人。地仙,也有二十六人。  就这么死绝了。  真是眨眼功夫。  况且又是飞剑万里取头颅的剑仙手段。  所以几乎所有人,都猜测是宁姚递剑了。  否则实在是想不出,如今的五彩天下,还有谁能够有此杀力。  再者金錾王朝有个尚未证实的小道消息,宁姚早年曾经来过南边,还杀过人。  当年十二位桐叶洲成名修士,三金丹,九龙门,围杀一位误认为至多是元婴境的漂亮女子。  其中一位身披兵家甘露甲的金丹,结果只是挨了那女子一剑,身躯连同甲胄脆弱如一张薄纸。  飞升城,宁姚。  地盘势力与个人修为,都是当之无愧的独一档。  至于天下第二人,约莫是白玉京那位道号山青的年轻道官,传闻是道祖的小弟子。但是在宁姚手上吃过亏,据说因为立碑一事,飞升城剑修与白玉京道官起了冲突,宁姚很快远游至东边,一场问剑,兴师问罪,那位道官都被打得去闭关了……  天高地远,地仙修士,便是想要一路御风飞升到天幕,去与那文庙儒家圣人说理,也非易事。  再者,就算找见了那位高高在上的文庙陪祀圣贤,有意义吗  宁姚已经是公认的天下第一人。如今整个南边,有信誓旦旦说她必定是仙人境的,也有言之凿凿说她极有可能已经是飞升境剑仙了。  他们怀疑就算文庙圣贤愿意帮忙讲理,宁姚就听吗  作为五彩天下的天下第一人。讲什么理皇帝造反啦  何况剑气长城与中土文庙关系又不差的,否则为何让飞升城坐镇天地中央  到时候文庙圣贤让金錾王朝直接去飞升城掰扯掰扯然后宁姚与那些杀妖如麻的剑仙们,就直勾勾盯着他们,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再者传言,只是传言,说有一个姓陈的末代隐官,竟然不是剑气长城的本土人氏,但他既是宁姚的道侣,还是文圣的关门弟子。  天晓得此人如今在文庙是什么身份  有无可能,到了天幕,他早就守株待兔你们的状纸我接了,哦,要状告我的道侣宁姚是吧  齐廷济瞥了眼张敷之,说道:你们不要冤枉我,先前出剑之人不是我。我这个人脾气一般,生平最是受不得半点委屈。  都不用什么山上手段,齐廷济此话一出,陈平安就可以感受到这些仙官老爷们的如释重负。  齐廷济微笑道:也不用误会是宁姚出手,她暂时没这么空闲,搭理你们这些烂透了的脓包。  既然齐廷济不是真正递剑的凶手,也不是宁姚出手那眼前这一行人,就是捡漏来的且不管那些头颅如何落入他们之手的,是不是意味着可以商量商量,至少不必一言不合便刀兵相向金錾王朝经不起折腾了,真要散架的。  齐廷济伸手绕后指了指谢狗,道:出剑的是她,如果是我,今天你们开不了朝会。  谢狗双手叉腰,红彤彤的脸颊,神色可骄傲了,偏还要故作谦虚,雕虫小技哈。  张敷之苦笑不已。他又能说什么。  能够当上金錾王朝的第二任皇帝,一来张敷之性格温和,更重要的,当然还是他那门派的掌门师伯,屈圣通是时下金錾王朝屈指可数的元婴境修士之一,精通星象,擅长算卦,行灵官法,进了五彩天下没多久,便得了一桩仙家大机缘,侥幸破境跻身元婴,开辟出一座私人道场,近十年都在闭关,远离俗世,回头来看,还真就被他躲过一场无妄之灾的刀兵劫  本该在南边只手遮天的朝廷,刚死了一大片,甚至连皇帝的脑袋都不见了,还有谁敢坐那张断头台似的龙椅  张敷之当然也不敢,如果可以选,他一定不当这出头的椽子。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君,金錾王朝庙堂里边还活着的各路仙师,实在不愿偌大一个王朝就这么顷刻间分崩离析,挑来挑去,便相中了张敷之。张敷之听到此事,倍感荒诞,不曾想正值闭关的掌门师伯,竟然降下一道法旨,让张敷之顺从天意和民心,登基继承大统。  张敷之不得不从。  一国之内,没人跟他抢,张敷之本身也算可以服众,就这么莫名其妙成了一位九五之君,至于能当几天,张敷之也吃不准,会不会跟先帝一样去灵柩里边躺着,当个邻居,还是说不好。  谢狗挪步,踩在一颗死不瞑目脑袋的面门上边,低头瞪眼,不愧是在北俱芦洲山下走惯了江湖的,与那头颅问了句你瞅啥。她一脚将其踩得脸庞凹陷下去,有颗眼珠子唰一下迸射出来,如暗器砸向远处一位新任尚书大人,吓得后者赶忙侧身躲避。  貂帽少女抬起头,呵了一声,我只是杀人快一些,远远不如这些仙师杀人的花样多,这趟金錾王朝之行,我可是长见识了。比如这个叫蒋邈的啥啥大将军来着,就特别欣赏麾下爱将们的剁肉泥、架油锅,尤其癖好以孩童筑京观,每次攻入一座城池,美其名曰洗城  谢狗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脸色阴恻恻道:我家山主说啦,我的作风,简直就是后世山泽野修的祖师爷,你们听听,能是个善茬结果好嘛,碰到你们,都要甘拜下风。  谢狗撇撇嘴,齐老剑仙,你们继续聊,我就不抢你的风头了。  齐廷济笑了笑,也没有太多可聊的,就是给他们提个醒,以后金錾王朝做事情,不要再这么顾头不顾腚了。  他一句戏谑的顾头不顾腚,庙堂文武再看看地上的那些脑袋,愈发觉得齐廷济这个说法,真渗人。  齐廷济缓步前行,走到张敷之身边,双方并肩而立,他看着那张龙椅,张敷之目不转睛,心弦紧绷。  齐廷济继续说道:以力压人,没什么问题,我们剑修以剑术讲理,跟蛮荒畜生讲理了一万年。你们这拨桐叶洲山上仙师凌驾于凡俗之上,我也能理解,到了一个儒家和文庙终于不再管你们的崭新天下,置身于规矩稀碎的的新地方,天不管地不管的,性子野了,做事无忌讳,诸多欲望约束不好,还是可以理解。但是这里边有个小问题。  你们的力气太小。  齐廷济伸手拍了拍张敷之的肩膀,笑道:实在是太小了,但是你们做的事情,大嗓门讲的道理,却是我齐廷济都要反复掂量都未必敢做、能做的。  一位心有所想的武将,他实在是愤恨这拨气势凌人、来历古怪的剑修,天晓得是不是暗中密谋多年、假托飞升城之名、再来将金錾王朝鸠占鹊巢的阴险路数少跟我们扯这些有的没的,双方坐下来分赃便是,剑修又如何,不还是修道之人,不需要抢占天材地宝,就不需要堆积成山的神仙钱了吗……他瞬间被齐廷济一条剑光洞穿身躯,后者以剑气摘出整颗胆。  齐廷济看也不看那具尸体,讥笑一句,胆子也不大啊。  齐廷济说道:今天你们肯定还要死一些人物,记得帮忙捎句话到下边,走快点,那条黄泉路上还能跟上队伍,省得他们死得不明不白的。就说是齐廷济说的,你们实在是太弱了,连一个飞升境都无,就敢做无法无天的高调事情。  齐廷济沉默片刻,百无禁忌,你们是真不怕啊。与蛮荒畜生何异  一直站在门外的小陌淡然道:很多事情,犹有过之。  殿内总计六十余号文官武将,桐叶洲修士占了九成,剩下十来号,都是用来装点门面的,不是某位元婴境老神仙的仙师眷属,便是昔年桐叶洲某国顶尖世家豪阀花重金买来的官身。临时拼凑出来的一场朝会,不少第一次参加朝会的仙师,或多或少都有几分富贵险中求的心思。  那个始终坐在大殿门槛上边的青衫剑客,突然开口问道:有没有认识赵铁砚、商祚的仙家  一位手捧玉笏、身穿官服的老金丹,战战兢兢挪了两步,面朝大门,与那青衫男子作揖,颤声道:启禀剑仙,我认得他们。  那人笑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老金丹恭敬答道:不敢隐瞒剑仙,我是丹井派当代掌门,宋籀,自家道号便不提了,免得污了诸位剑仙们的耳。赵铁砚和商祚都是门中弟子,当年他们擅作主张,选择留在桐叶洲。  惨也。  莫不是那几个不成材的孽徒,擅自留在桐叶洲,成了祸害与眼前这位青衫剑仙起了什么冲突那自己跟丹井派怎么都逃不掉一个管教不严的追责老金丹心中悲戚,那几个孩子资质一般,却不是什么歹人啊,莫不是运道不济,已经剑光一闪,便身死道消了  砰!大殿上一颗站在最前排的脑袋就开了花。尸体颓然倒地,当场形神俱灭。  境界过于悬殊,他们都不知是哪位剑仙动的手,更懒得去琢磨此人为何会死。  老金丹霎时间吓得道心不稳,眼皮子直打颤,还要故作镇静,身正不怕影子斜。  陈平安说道:上梁不正下梁正,也算一桩奇事。至于你,倒也没有斜到邪门歪道上边去,还行。敢问掌门,如今官居几品  宋籀轻声道:光禄寺衙署当差,从三品,不是正印堂官。  陈平安点点头,冷不丁问道:这里有没有仙卿派的高人比如那位年纪轻的蹑云剑仙  张敷之立即开口道:禀剑仙,仙卿派道场,不在金錾王朝境内,那蹑云闭数多年,前不久下山担任邻国的国师,已经是元婴境了。  谢狗咧嘴笑道:山主,同行唉。  陈平安疑惑道:他那金丹碎了大半,这才几年功夫,还能不退反进,跻身元婴  张敷之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解释道:此人有一把品秩极高的佩剑‘尸解’,仙卿派又对他寄予厚望,什么宝物、机缘都紧着这位年轻剑仙,蹑云能够破境,虽然比较意外,却是勉强说得通。  蹑云所在的那座王朝,就是仅次于金錾王朝的南部强国,经过这场变故,此消彼长,谁吞并谁不好说了。张敷之虽然无心权势,却也知道殿上不少人,如果不是这拨剑仙大驾光临,朝会结束,出了皇宫,就会秘密传信仙卿派,甚至收信人就是蹑云本人。  谢狗转过头,伸手挡在嘴边,小声道:山主,巧不巧,也是一位年轻剑仙唉。  山主,既然这厮当年就敢说剑气长城的剑修,是那最喜杀伐的蛮子,不如我去把他攮了  陈平安摇摇头,只是提醒齐廷济一句,可以多留心此人,是个很精明、擅长审时度势的剑修。  齐廷济心知肚明,陈平安临时改变主意,亲自走这一趟,还是担心飞升城里边的那个小姑娘。  冯元宵,她是五彩天下的天地大道显化而生。简而言之,她跟宁姚,相互压胜,互为苦手。  若是由着金錾王朝成为整个南方的常态,会对那个小姑娘的道心,造成不小的深远影响。  关于五彩天下的形势格局,外边有过各种猜测,答案如出一辙,多半是介于青冥天下和蛮荒天下之间,炼气士占据绝对的高位,凡俗夫子沦为彻头彻尾的附庸,最终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  但是唯独没有人觉得会跟浩然天下那样,山上山下之间出现一条界限分明的分水岭,都不可能是个近似。  唯一一个能够以山下人管束所有山上事的地方,就是宝瓶洲的大骊王朝。  齐廷济至今都没去过宝瓶洲,当年等他听说大骊吞并一洲之后,就对国师崔瀺开始好奇起来,开始有意搜集宝瓶洲的近况,后来离开剑气长城,再到战事落幕,齐廷济对大骊王朝了解更多,一直以与那头绣虎缘悭一面而引以为憾。  返回浩然天下,去蛮荒天下之前,齐廷济确实要先走一趟宝瓶洲,尤其是大骊王朝版图。  陈平安又报了十多个桐叶洲老神仙的道号、门派名称,以及武学宗师的名字,看看这座大殿之上有没有沾亲带故的。  两位坐镇五彩天下的文庙圣贤,一位是礼记学宫首任大祭酒,一位开创了河上书院。负责记录一座天下甲子之内的山河变迁,还要忍着恶心,将桐叶洲某些偷渡者找出来。  原来当年那拨试图瞒天过海,用上各种手段秘法偷偷潜入五彩天下的犯禁违例修士、武夫,都被文庙一一揪出,三位元婴境,七个金身境和两位远游境武夫,总计十二位,都从姜老夫子的袖子里边摔出,当时还是让陈平安顺路随手丢到桐叶洲去的。  结果还真有一些,不过绝大多数都死在谢狗剑下了,目前活着的,还能站在大殿之上,只剩下两个。  这一下子是真让他们结结实实吓到了,此等头等机密,自家门派祖师堂内都只有几人知晓而已,这位来自飞升城的中年剑仙,如何得知  陈平安微笑道:你们两位的祖师爷,分别是那掌门宗流,琏瑚真人是吧,回头再找他们登门算账。  陈平安伸手出袖,指了指那位丹井派掌门,宋籀,就从你开始,大殿之上的同僚,你报个名字,说出他几个必死的理由。给不出名字,就算你承认自己是罪大恶极的那个,后果自负。  老金丹脸色阴晴不定,环顾四周,咬咬牙,终于报出了个名字,给出的理由,是此人麾下骄兵悍将毫无军纪可言,以马槊贯穿婴儿为乐,而且此人精通一门歹毒异常的房中术,这些年带兵打仗,暗中将邻国数十位女修炼为艳鬼。次一等姿色、根骨的世族女子,悉数炼为鼎炉用作采补,女子沦落至此,耗竭元神,转世都难了。但是此人心思缜密,行事极为隐蔽,先前还是被一位精通望气的道友窥破,他宋籀才获悉真相。  那人就要跟宋籀拼命,被一道剑光当场剁掉脑袋,不光如此,此人魂魄还被那貂帽少女双指搓捏为一根灯芯,她吹了一口气,点燃油灯,亮起光亮,魂魄受此煎熬,哀嚎不已。  谢狗再伸手一抓,将尸体剐出一个鲜血淋漓的窟窿,从一处本命窍穴将那只青铜小炉拿在手里,将被拘押在里边的女子都放出,有些已经变作厉鬼,衣袂飘荡,绕柱飞旋,有些残存真灵,聚在角落呜咽不已,一座大殿顿时鬼气森森。  谢狗手持那盏呲呲作响的油灯,皆是修士魂魄被真火炼化的细微动静,低头眯眼瞧着景象,再从尸体拘出一些不可名状的气数,貂帽少女嘿了一声,后世点灯的手段,真是潦草粗劣,太费油了,我这盏灯,至少能烧个三五年,魂魄触觉还不减弱丝毫,最妙的,还能用你的气数持续添油啊,哇,你赚了,还能活上一百年。  殿上众人,头皮发麻,竟是看都不敢看那貂帽少女一眼,怕就怕对视,她来上一句你瞅啥。  皇帝张敷之也说了个大奸大恶之徒,被谢狗一剑劈成两半,一并点了灯。结果到头来还剩下三十四个活人,有人汗流浃背,有人如丧考妣,毕竟越晚开口报名字的,处境越是惊险,已经过了第一道鬼门关的人,就怕后边的人望向自己,期间有人被那游曳视线瞧得肝胆欲裂,只要视线稍微停留在自身,便是背脊生寒,一个忍不住,便直接用桐叶洲雅言破口大骂起来……齐廷济坐在搁放龙椅的台阶那边,安安静静看着这场不算如何有趣的勾心斗角。  之后有人实在是找不出殿上某人的腌臜事了,找不到替死鬼,总不能真就承认自己该死,便壮起胆子询问门口那位青衫男子,能不能说没有资格参加朝会但是坏事没少做的金錾王朝仙师。好在那人笑着点头答应了,说当然可以,不过至少需要给出三个名字,只要被我发现有任何一人不该杀,就只好由你补上了。  之后小陌现出一尊缥缈法相,俯瞰整座王朝,谢狗得到了确切地址、人物名字,便有一条璀璨剑光掠出大殿。  等到最后一位并非仙师的豪阀子弟说完三个名字,剑光依次亮起,他背靠大殿金漆大柱,脸色惨白无色,全身大汗淋漓,打定主意,这辈子都不当官了,回到家族就只管提笼遛鸟,过那安稳的清闲日子。  毫无征兆的,本以为劫后余生的十数人,瞬间毙命。  那拨既不能说是喜怒无常、也不好说是循规蹈矩的飞升城剑仙,也没有任何解释。  陈平安站起身,看了眼齐廷济,不会怪我喧宾夺主吧  齐廷济笑道:一看你就是个负责出谋划策、查漏补缺的狗头军师。  谢狗自顾自点头道:这些个强梁豪横之辈不得好死,咱们却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好,必须江湖留美名,很好,杀人剑活人刀!  小陌倍感无奈。  谢狗朝那些女鬼招招手,莫怕,我自有手段,送你们一桩山上机缘,学成了仙家术法,再来报仇不迟。  齐廷济走向大殿门槛,说道:三年之后,我再来一趟。  你们放心,到时候肯定还会杀人。来的次数多了,你们就会越来越清楚我的底线在哪里。  当然前提是金錾王朝还在。无妨,即便换了庙堂或是道场,你们总归还在这座天下。  这让人怎么放心  皇帝不忘将这位青年剑仙送到大殿门槛,齐廷济说了句止步,张敷之便停下了。  没有立即离开京城,他们施展障眼法,坐在一座碧绿琉璃瓦攒集的屋檐上。  谢狗笑道:山主是担心这里边,会不会藏着个类似黄镇的人物小仇大恨尚且如此难缠了,更何谈远处的少年少女们,或是师尊被做掉、或是家族长辈被宰了,如此血海深仇,岂不是更要揪着不放  陈平安摇摇头,不怕这个,无非是有仇报仇,各说各话,无名者杀有名,各讲各理,这些不算什么。  取出那只养剑葫,喝了一口酒,陈平安头疼道:我只是担心陆芝新收的弟子,蛟龙沟的程三彩。好不容易才撇清关系,连那件金醴法袍都送出去了,这下接手了龙象剑宗,算怎么回事。  齐廷济笑道:反正你就要当新宗主了,到时候下一道法旨,把那件金醴法袍收回来  陈平安无奈道:齐老剑仙,少说几句风凉话行不行,‘剑仙’和‘金醴’,意义特殊。若说不得已送出去,不见面还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好了,现在好了,去了你们那座祖师堂,我瞧着就心里别扭。  齐廷济说道:你也别跟我诉苦,我只管送出一座宗门。  陈平安问道:那我们动身去飞升城  齐廷济却摇头说道:反正就是那么个事,你们在飞升城祖师堂提一嘴就算落地了,你开的口,宁姚不反对,陈缉也附议了,还能有什么异议不成我就不去飞升城了,在天幕那边等你们。我下次返回此地,准备学一学陈缉,用个化名,该换身份,六十年间,走走看看。  陈平安点点头,也好。  齐廷济笑道:我第一次涉足此地,算不算‘开门红’  小陌点头说道:多杀几个王八蛋,凡俗夫子明年的日子就好过许多了。  谢狗揉了揉貂帽,是啊,总不能一年到头都是清明节吧。  齐廷济微笑道:其实在这边最糟心的,还是不辞辛苦补缺桐叶洲地利的陈山主了。  小陌问道:公子,是不是寻个法子,告诉他们桐叶洲那边的现况  谢狗有些不乐意,难得反驳小陌,凭啥。  陈平安嗯了一声,来年元宵佳节,会热闹些,中秋节想必也会更名副其实些。  谢狗想了想,也对。  小陌以心声说道:公子,碧霄道友说时机一到,就让我捎句话给陆芝,让她在甲子之后,带着某位弟子去一趟明月皓彩,有事相商。我先前询问什么叫时机一到,碧霄道友却卖了个关子,只说天机不可泄露,时机一到自然明了。现在算不算时机成熟了  谢狗哇了一声,赞叹不已,碧霄道友真仗义,牛气唉。  陈平安思来想去,一时间也猜不出老观主的用心,说道:我们先把话带到。  齐廷济抬头望向远处。  有人御剑来此,一路南下。  大概这就是天下第一人的大道气势吧  如天如帝,巡游人间,万山必须俯首,云海自行让道。  见此气象,齐廷济当然羡慕,可若说嫉妒之心,半点也无。  宁姚现身屋檐,疑惑问道:这边是怎么回事  冯元宵突然就连破三境了,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齐廷济愣了愣,会心一笑。陈平安笑容灿烂,嘿。小陌恍然,谢狗抬手一拍脸颊,哦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