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将军这是心疼了?(第1页)
将军府前院书房。 赵刚与暗卫们全数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 耶律肃背着手,站在书案之前,脸色沉的吓人,“究竟出了什么事,一五一十都给我说清楚了。” 暗卫不敢先答。 他们只守在院外,并随行马车前往宝华寺,途中马车坠崖、遇袭后,才出手介入。 赵刚将额头抵在青石板砖之上,冷汗四溢,答道:“回禀将军,今日晨起后,属下套了马车护送夏姑娘一行前往宝华寺,进入山路后马匹狂躁,属下才将马匹控制住,它又发狂发癫,缰绳断裂,拖着马车狂奔不止进而坠崖。属下正要下崖救人时,黑衣人现身,属下分身乏术唤出暗卫协助。但……” “将军!” 赵刚的话还未说完,门外响起何青求见的声音。 得了允许进屋后,何青便道:“生擒回来的暗卫经不住拷问,咬了藏在牙里的毒药自尽了。” 耶律肃:“问出什么了。” 何青弓着背,语气小心翼翼道:“他们咬死不肯开口。但在死后,陆元亦发现他们面上,似覆着人皮面具,揭开后发现这几个暗卫五官深邃不像南延人,更像是东罗、西疆那边的。” 耶律肃背在身后的手指搓动,冷笑一声,“京城脚下,不知何事何物竟让他们派出易容后的死士暗杀。” 说罢,冰冷的视线落在赵刚背上。 赵刚虽伏着身,但那冷若冰霜的视线却无法忽视,急忙回道:“那几个黑衣人绝非是冲着属下来的,在属下急着要去救夏姑娘唤出暗卫后,黑衣人仍围攻属下,招式棘手,几人协作,便是被暗卫所伤也死死缠着属下,更像是故意阻拦属下营救夏姑娘。还有一物——” 赵刚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块团起的帕子。 掀开手帕,双手呈上。 耶律肃靠近一步,垂眸看去。 那是随处可见的路边杂草,此时却被赵刚包裹在手帕里。 一缕极淡的异香钻入鼻尖。 他眉心猛一皱起,眼底划过一丝厉色,立刻吩咐何青:“去唤府医!” 府医来得及时。 结果赵刚包在帕子里的杂草,放置鼻下仔细嗅过,又用手指碾了碾,这才答道:“禀将军,这些看似普通的杂草上被人撒了龙竹叶的汁水。龙竹叶气味微甘,与人体无害,牲畜嗅觉灵敏,嗅一丝气味就容易性格狂躁失控,而这叶子上的更是提纯后的汁水,触之粘手,对牲畜的影响更大。只是这龙竹叶罕见,不知赵侍卫是从何处取得的?” 赵刚听了府医的解答后,大惊失色:“前往宝华山途经的山路两侧……” “是谁竟敢在山路上撒龙竹叶的汁水?”府医薄怒,“山路行人难走,多用骡子、马车代步,若是沿路洒在路边,这不是就等着出畜生发狂失控吗!” 黑衣人果真是冲着夏姑娘去的! 且早就知道夏姑娘要去宝华寺祈福,提前埋伏在山中,更在路边撒上龙竹叶的汁水! 只是—— 赵刚为证自身清白,竟不顾耶律肃沉怒威仪,直起腰背,大声陈诉,绷得额上青筋鼓起,道:“将军明鉴!夏姑娘前往宝华寺一事是前一日临时起意,院中所有人物,除了往驻地递消息的暗卫,再无人擅离小院一步!而夏姑娘要走山路,更是当天姑娘临时起意,说是惧于摘星楼一事,这才不愿穿城而过!” 赵刚自证了清白,暗卫也跟着回道:“那日往返驻地路上,属下不曾与任何人交谈!” “小院一干人等,严加拷问!” 耶律肃的语气压着怒意,看向何青,吩咐道:“京郊隶属巡防营,去派人告知周悙,让他派人封锁山路。” 何青应是,退下办差。 耶律肃又向府医道:“你随其他侍卫先一步前往山中,将撒有龙竹叶汁水的山路圈出,待巡防营赶来,再将如何清理龙竹叶汁水一事告知,确保清理过后不会再起事故。” 府医应下。 耶律肃这才唤来陆元亦,命带着府医先一步前往山中,阻拦行人经过。 处理完龙竹叶一事后,耶律肃眉间的冷意才淡了些,“赵刚,再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赵刚欣喜,双手抱拳,“属下听命!” “拷问小院中人之事交你去办,东罗细作擅易容术,若错过任何可疑之人,提头来见!” 赵刚稳下万般情绪,沉声道:“是!” 若非他此次发现了杂草有异,就凭他自证清白的那几句话,怕将军不会轻易放过他。 赵刚逃过一劫,暗卫却没那么好运。 统统被赶回暗卫营不说,罚俸、杖责更是少不了。 赵刚正要退下,忽然想起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 在门口犹豫了两步后,耶律肃的眼神已经扫来。 他小心翼翼的询道:“夏姑娘至今还未清醒,拷问一事……” “我亲自审。”下一句就是,“还不快滚出去。” 众人退下后,耶律肃并未在书房久留,而是去了后面的一处偏僻小院中。 小院门口守着的皆是府兵。 院内不见任何闲杂人等,就连夏宁那些下人也都不见身影。 耶律肃推开一扇紧闭的房门,进入。 绕过一扇屏风,入目,躺在床上昏睡未醒的女子正是夏宁。 她身上多处挫伤,额上的伤口最重,即使用了上好的止血药,绑了厚厚的绷带,也仍能看见透出的隐隐血色。 许是痛极,昏睡之中,她的眉间紧蹙不展。 便是昏睡蹙眉,也楚楚可怜的很。 东罗那些黑衣人是要她的人,亦或是要她的命? 只是这夏氏空有美貌,一介贱籍,自小在天青阁长大,三年前又长住小院,与东罗并无任何牵扯。 难不成…… 一念闪过,耶律肃走到床畔,弯腰伸手在她的耳后仔细摩挲,并未摸到任何人皮面具的异样感。 夏氏于东罗唯一有用的身份就是自己的外室。 若东罗人当真是想要取了夏氏的性命,假扮她潜入将军府中,可易容术只可伪装面容、习性,不可能连肌肤、骨骼都一一细致的模仿出来。 夏氏是他枕边人。 内里被替换了芯子,他如何会察觉不了? 而耶律肃刚才摩挲夏宁脸颊的动作,恰好催醒了她。 悠悠转醒,略显乏力的掀起眼睑,入目所见,就是耶律肃那张清冷、高贵的面容。 这一瞬间,夏宁心中的庆幸大于失落。 庆幸自己还活着。 而非是逃离失败。 比起自由,她还是更希望自己能活下去。 此时哭的倒是真心实意,眼泪汪汪,沿着眼角滑落渗入鬓角,嗓音轻若浮云,“奴……以为自己就要……见不到大人了……” 美人落泪。 梨花带雨。 只是哭的有些狠了,抽泣时牵动了额上的伤口,疼的她嘶嘶倒吸着冷气。 一张连血色全无。 疼的连伪装都顾不上,五官拧在了一起。 虽不如方才那般招人怜惜,却显真实。 耶律肃眼底的冷意淡去,嘴上说道:“不想血尽而亡就继续哭着。” 夏宁抽抽搭搭,幅度极小,小心翼翼的生怕再扯到额上的伤口,眼中蒙着一层泪光,“奴现在信自己还、还活着了……” 耶律肃挑眉看她。 夏宁稍弯了眼睛,嘴角扬起,认真的回道:“奴若是死后还能见到大人,定会将大人想象的待奴温柔款款……”她说的认真,眼睛因蒙着泪光,眼神明亮熠熠,“奴受伤了,会贴心照顾,奴伤心了便会温言宽解,奴——” 听她说的愈发荒唐,耶律肃再听不下去,“一派胡言。” 用词虽重,但语气听着倒不凶狠。 夏宁有些诧异,莫不是自己真的受了重伤,耶律肃心疼她了? 她此时困顿、晕眩的厉害,但也强撑精神试探。 她幽幽叹息,耷拉着眉睫,“奴这才深信,自己还活着。” 耶律肃只冷冷看了她一眼以示警告,竟不曾再训斥说教她。 夏宁心中不可谓不震惊。 还想多说几句时,实在扛不住身子疲乏,意识朦胧着,再次陷入昏睡之前仍不忘神情道:“奴还能活着……日日见到大……人……心中……欢……” 喜字尚未说出口。 便已入睡。 耶律肃垂眸,眼神冷淡的看她。 一时竟有些分不出清楚,哪些是她曲意逢迎的讨好,哪些才是她这身皮囊之下的本性。 但—— 此次于她而言,只是一场无妄之灾。 念在她侍奉自己三年,这次,就当遂了她的愿。 在耶律肃离开后,夏宁足足昏睡了一日才醒来,醒来时眼冒金星、心跳急促,脑袋晕眩,屋子里还无人在旁服侍。 她用尽了力气拍向床沿,才惊动了守在外面的侍卫。 侍卫推门入内,站在屏风之外,试探性的问道:“可是夏姑娘醒了?” 夏宁张嘴,“是……我饿了……” 声音细弱蚊蝇。 屏风外的侍卫一时没听清楚,又靠近了两步,“夏姑娘?” 夏宁憋着一股气,拼尽全身力气吼了嗓子:“吃的拿来——饿、死——” 不成想门外来人,只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姑娘如此中气十足,想来是无大碍了,将军。”23sk.om 前面那两句话都无关紧要。 最最要紧的是后面那个称呼。 将军? 耶律肃也在? 接着,就听耶律肃低冷的声音传来:“既如此,今日换药就不必给她开安神的汤药。” 里面的声音顿时哑了。 耶律肃哼了声。 但跟在旁边的府医亲眼所见,将军居然笑了一瞬。 尽管极为短暂,但的的确确是笑了! 乖乖,里头那位夏姑娘果真是了不得。 她言语不端不说,竟然还能让这位冷面将军笑,的的确确有几分本事在身上。 但看她凭着娼籍,一路从外室小院能进的将军府后院,手腕可见一斑啊。 府医心中大为感慨了番。 而躺在床上哑声的夏宁倒也不是害臊,而是见好就收,女子适当‘娇蛮’得张弛有度,反而会教人觉得真实可爱,否则只会沦为刁蛮泼妇。 见耶律肃绕过屏风。 今日他穿的极为俊逸出尘,一件湖蓝色直襟长袍,腰束月白祥云腾雾的刺绣三指宽腰带,腰间罕见的挂着一块墨绿玉佩。 发丝用墨玉冠束起。 额头饱满,鼻梁高挺,薄唇微扬,挂一丝清冷薄笑。 好一派清贵闲雅贵公子的打扮。 饶是夏宁知他皮相极好,但鲜少见他打扮如此出挑,不经多看了两眼。 她毫不遮掩自己露出的神情,惹得耶律肃眉心拢起,脸上寒意渐浓,夏宁这才收回了视线,眨了眨眼睛,嗓音柔软无辜的唤了声:“大人……” 耶律肃瞥她,“这会是没力气了?” 夏宁娇羞垂眸,“给奴留些面子罢……” 嗓音娇软,纤弱。 像是羽毛掠过心尖,听的人酥了半边身子。 而耶律肃不吃她这些狐媚功夫,只让府医给她换药。 夏宁这回是彻底醒了,在府医说了句‘姑娘冒犯后’,将她从床上扶起,靠坐在床柱上,直接上手拆下绷带。 额头的伤口大又深,血肉黏连,撕下来时疼的她眼泪花儿都挤出来了。 可就疼成这样,她也只是死死咬着下唇忍着,连一声叫唤都没有。 上药后再次绑上绷带。 这一番下来,夏宁痛的身上衣衫被冷汗打湿,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打捞出来的,连府医都对她刮目相看。 不愧是能让将军如此上心的外室。 “三日过后,老夫再来为姑娘换药。” 夏宁浑身脱力,却还不忘朝着府医颔首,声音虚弱道:“多谢……” 府医提着药箱这才退下。 她浑身湿透,男女、尊卑有别,府医自是不好再扶着她躺下。 夏宁正撑着胳膊,想自己是滚着躺下去,还是砸着躺下去才不会牵扯到伤口时,耶律肃忽然靠近,伸手揽着她的肩膀。 夏宁微愣。 极快的掀起眼睑,看向欺身靠近自己的男人。 这一眼,便让她看见了耶律肃面上闪过的厌色。 耶律肃手掌臂弯所碰之处,皆是湿漉的汗水。 他一向清贵洁净,便是在两人欢好时,也不曾亲吻过她沾着汗意后的肌肤,此时虚搂着一身冷汗湿漉的夏宁,自是难掩生理上的排斥。 快速将她放回床上,抽回手去。 在夏宁心中那抹极淡的动容,也若浮云般散去。 她柔声说道:“奴身上都是汗难闻的很,还请大人将丫鬟们叫来,略作收拾。” 她说的柔婉,就像是没有察觉到耶律肃的厌恶之意。 等着他离开后,好好洗漱、进食。 可她等来了什么。 “不必。”